第六章 民国六二十五年(1936)(8/17)

作品:《民国清流.大师们的中兴时代



桐眼注明劳碌命,评头未许穴窬(,指门边的洞——引者)钻。

诗文讽世终何补,磊块横胸且自宽。

蓝布大衫偏窃喜,笑看猴子沐而冠。

周作人记得十七年前,初见刘半农时,刘半农脚穿灰蓝缎帮鞋,钱玄同戏称此鞋为“鱼皮鞋”,遂和刘半农诗曰:

宝相庄严许拜参,面皮光滑鬓毛斑。

眼斜好显蛾眉细,头大难将狗洞钻。

脚下鱼鳞方步稳,壶中芝豆老怀宽。

布衫恰是新章服,抵得前朝一品冠。

刘半农与周作人的诗,各画了一张肖像图。刘半农为自己,周作人为刘半农。皆显其形、其神魄。两位老友唱和间的嬉笑、诙谐、戏语,掩不住感情笃深。往事似烟,周作人每每想起,总不禁潸然泪下。

周作人到北平的第十三天,参加北京大学举行的刘半农追悼会。周作人沉痛致悼词:

其一是半农的真。他不装假,肯说话,不投机,不怕骂,一方面却是天真烂漫,对什么人都无恶意。其二是半农的杂学。他的专门是语音学,但他的兴趣很广博,文学美术他都喜欢,做诗,写字,照相,搜书,讲文法,谈音乐。有人或者嫌他杂,我觉得这正是好处,方面广,理解多,于处世和治学都有用,不过在思想统一的时代,自然有点不合适。

周作人从人格和学问上极恰切地总结了刘半农的长处,表达的也正是自己看重老友的地方。

周作人一生,不断地送故人离去。徐志摩济南空难后,周作人写文章悼念这位与自己并无深交,甚至有笔墨交锋、相互讥讽的过世故人。他在《看云集·志摩纪念》中,为“和蔼真率,令人觉得可亲近”的徐志摩表达了敬意。

人们当然不会忘记,周作人在好友李大钊就义时震惊、哀痛的情景。当《顺天时报》发表文章肆意向李大钊的英灵大泼污水时,周作人愤怒了,连续发表《偶感》《日本人的好意》等文,捍卫李大钊的一世英名,说他是“以身殉主义”的高风亮节之人。文章正气凛然。周作人还与胡适等人保护李大钊遗孀、遗孤,心中还惦记着李大钊文集的出版。

在“三一八”殉难者追悼会上,周作人也来送那些并不相识的年轻人,他献的挽联曰:

赤化,赤化,有些学界名流和新闻记者,还在那里诬陷;

白死,白死,所谓革命政府与帝国主义,原是一样东西。

读周作人上面的文字,依旧可见到新文化运动以来文人身上的温暖和真诚。

周作人在“苦雨斋”,也并未与外界隔绝,他时常会与文学界所谓的“京派”圈子保持联系。查1934年9月22日周作人的日记,有这样的记载,午往丰泽园赴《大公报·文艺副刊》之招宴,到者杨金甫、俞平伯、朱自清、闻一多、梁实秋、余上沅、郑振铎、沈从文等。

这些被称为“京派”的文学圈子里的人,有的是周作人的朋友、学生,有的是后进的新人。有的一直亲密相处,如俞平伯;有的曾有过碰撞,如梁实秋就与他有过“丑的字句”的争论。朱自清在谈到这场论争时说:“梁实秋氏主张有些字不能入诗,周启明氏不以为然,引起一场有趣的争辩。”

“丑的字句”争论刚息,梁实秋又多次著文,批判“五四”文学“浪漫的趋势”,周作人就是被批评者之一。但这纯属文学观念之争,并没有像创造社、太阳社与鲁迅关于“革命文学”论争时,搬出十八般武器。周作人与梁实秋在争论中,照样可以做朋友。比如,梁实秋特邀周作人到清华文学社做文学演说。周作人觉得梁实秋对“五四”文学浪漫主义的批评有道理,则由衷折服。梁实秋办《自由评论》,周作人成为该刊的主要撰稿人。

经常与友人交往、讨论,“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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